从佛母洞到南台的的途中,遇见持花的女子问我南台的路线,想是朝台的信众,遂请她跟上就可。可未走几步回头望她却又不见了人影,想必是从佛母洞下山了。
南台在我们行进方向的正北方,逶迤的山脉所造就的屏障过早地将白光收敛,欲至金灯寺的时候可以看见左侧的山谷里那片被白杨包围的小村庄,有平直的水泥路从门前经过,村里静极,未见人走动。远处山坡上刚还在驱赶羊群的村民,此刻正驾驶着摩托车朝我们的方向行进,这里稍高的山坡上还有零星的几只。只见他将车停稳,一个箭步窜上山坡,皮鞭“啪”得打在地上,嘴里一阵吆喝,那羊儿赶紧朝队伍跑去。 从这里顺着山路向前望去,岔路口的位置就是金灯寺了,一旦没有阳光,人在谷底便很快失温,这里的光景已似入夜前黯淡,我们决定在金灯寺挂单,在安全行进的基础上同时确保体力充沛。 后来走了很多地方才发现,金灯寺实属五台山简陋之极的寺庙,没有殿堂,佛像皆供奉在露天搭建的雨棚里,建筑风格丝毫没有寺院派的特征。 抵达金灯寺时间近下午五时,护持的女居士说师傅在上殿,让我们先将东西搁一下,待师傅回来问他才可。因为佛母洞的知客师笃定金灯寺可以挂单,所以我们便卸下装备,暂做等候。 意识到右手手杖的杖尖套丢失后,我决定原路折回去找一下,因为刚才在拍村庄照片时双杖都还齐全,这段路程的距离不过几百米的样子,我一路念诵心咒求菩萨加持,眼睛也一路扫描,至拍照的位置无果又返回再做更细致的扫描,结果却是在寺前的瓦房附近找到了,这里有一块标有箭头的石碑,写着“往南台”,我向上看了看,只留下高耸的灰黑色剪影,云还在移动,如若佛菩萨的恩泽。 师傅们已经下殿了,孟姐说年轻的师傅是他同乡,而且先前是在长春的波若寺修行。然而金灯寺通共只有两位僧人,当家师年纪稍大些,四十岁左右,话不多,亦少出寮房。我和孟姐被安置在二楼靠里的两间屋里,她和那位护持的女菩萨一起住,我一个人住,同住在这里的还有在佛母洞搞工程的民工。这里是金灯寺唯一可以使用的建筑,虽只有两人,而斋前的仪轨却不含糊。 诵过“二时临斋仪”当家师端着碗去寮房了,女菩萨煮的南瓜粥相当美味,里面有大枣、豆类、小米好多种食材,那位东北师傅还特地炸了花生米和茄子,泡菜和大酱都是正宗的东北味道。 那晚的斋饭并没有想象中的沉闷,一顿饭我们足足吃了三个小时,话题不断,食饭而不语的戒条仿佛早已被打破。 “我有一次经历。打坐的时候,竟提不起佛号。”他说。 “后来师傅告诉我,提不起时放下,放不下了提起。”他语调从容,总讲风趣之事。讲索达吉堪布上师夜宿波若寺的段子。他说:“真是奇了,他半夜走来,竟一口叫出我的法号。” 他之前在上海,据说那里的佛事多的慎人。“佛事做多了,便积了业障,所以身体一度不好过。在这儿,清净……”他说话时,笑容收敛了不少。 总能想起他谈笑风生的神情,眉毛挑起好高,眼睛从近视眼镜后面倾斜向上,一副顽劣的样子。孟姐说,其实师傅很有修为的。我说,“他有自己的观点,我喜欢他说话。” 总是意犹未尽,仿佛遇见一位倍受尊重的师长,顽劣却如伙伴,睿智、般若。一直到九点,女菩萨烧好水准备休息了,我们才匆匆收拾了碗碟上楼休息。 我想到他说,佛祖所以伟大是因其宁可自己犯戒而渡众生……他总是与众不同的,在终极的地方向回思考,完成一个闭合的轮回。 黛黑的夜空下唯有白玉菩萨像还依稀可见,雨棚内的佛像前供着灯。那口9000斤的钟,师傅总是犯愁如何从苏杭运到此处,我站在夜风中,甚至连当下都要放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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